“原是大王爺。”

“我早已不是什麽大王爺了。”

東擇木搖了搖頭，望著那從馬車上下來的男人，周身無塵，一點也不像個長途奔波的人，舉手投足，自有一種貴族典範，這是自小養在金堆玉砌之中的貴族才會有的氣質，便是子虛皇朝之中的那些個碩果僅存的王孫們，也是沒有的。

玉半山，烏有皇朝天之驕子，老皇帝死後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人，此刻就這樣平和而又親民的站在他面前。

“身份雖則是不見了，但是血統還是存在著的。”

玉半山搖了搖頭，表示自個兒是個看重血統的人。

“三皇子說的是，只可惜那些人都太過於低俗了，只向著權利靠齊……”

東擇木略有幾分憂國憂民的說道，目色裏邊淡淡的瞥了一眼坐在馬車前邊一眼不眨的望著他的車夫，他的意思很明顯，是有話要對玉半山說，但那位車夫並著玉半山身後那長得嬌滴滴的侍女一點眼色都沒有，跟個木頭似得站在玉半山邊上，叫東擇木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不知道大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玉半山自是看出來了東擇木的窘迫，可惜被貶了太久，早已沒了當年還是大皇子時的那般霸氣，看著他身旁的兩個下屬不行方便，也不敢吭一聲。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任是再高貴的人，都會被這些凡塵俗事玷汙，落得謐然眾人矣。

玉半山請東擇木在馬車之中密談了一炷香的光景，知曦與車夫二人被趕到馬車邊上的路上數螞蟻，等東擇木一臉滿意的從馬車之中出來時，知曦才踱步回馬車，回馬車之後便見著自個兒家三皇子正氣定神閑的捧著熱茶淺淺的呷了一口，又重新躺回了椅子裏邊。

“公子可是談得滿意？”

“自是很滿意的。”

玉半山認同的點了點頭，指了指茶幾上邊另一只被用過的杯子，叫知曦拿去洗了。

“……”

知曦有時候弄不明白，自個兒雖然是被奉上給烏有皇朝投降帝“誠意”，但按理來說自個兒此刻不該是坐在皇宮之中吃香的喝辣的嗎？為何會被帶在一個碰都不碰自己還叫自個兒做奴婢的人邊上？不過憑心而論，許是在未見過玉半山之前便被灌輸了那許多要以玉半山為尊的思想，是以知曦此刻並沒有她想得那般難受。

反而是覺著自個兒呆在這人的身邊，有幾分歲月靜好的味道。

“你走神了。”

知曦一不留神，頭上便被敲了一記暴炒栗子，疼得她忙松了手中還在擦拭的茶杯，忙去捂自個兒的額頭，忍不住淚眼汪汪的望著玉半山，目色裏邊滿是不解，差點便要帶著哭腔的說一句你為什麽要打我頭了。

“打碎一個可是要扣月錢的。”

玉半山的嘴角挑起一抹略有些輕松的弧度來，叫知曦忍不住腹誹不已，你不打我頭我會把這杯子弄掉在馬車上摔碎啊……

趕車的車夫雖然話少，但確乎是個溫柔體貼的人，聽著馬車裏邊的聲音，他並沒有馬上趕車，是以還能夠叫知曦拿著帕子將那杯子的碎片包裹起來及時找了個地方扔下。

“唉……”

知曦長籲短嘆的回到馬車之中，便見著她那位不知道發著什麽神經的公子哥兒此刻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

“是公子忽然發現奴家好看了嗎？”

她有些扭捏的說道，卻見玉半山“噗”的笑出了聲，知曦見了，忙有些矯情的挪開目光。

是的，她喜歡眼前這個男人，從前被教著努力去喜歡，後來見到這個男人之時發自內心的去喜歡，她想極力的演好主人教給她的角色，雖則俏皮但也剛強的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可是她只想做她自己，她是一個獨立的人，應當和主人故事之中的那個女孩兒有不一樣的人生，不一樣的經歷，不一樣的體驗和不一樣的性子。

有時候喜歡一個人，真的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你只想將最真實的自己擺在他面前，而非是層層包裹著，包裹出一個他想象中的那般、完美的樣子。

“我只是忽然覺著你很想一個人。”

“何人？”

“紫衣。”

“公子說笑了，我怎麽會像那樣一個不可世出的了不起的女子呢？”

知曦有些靦腆的笑了，雖則聽了玉半山這話心中甚是難受，但能夠在玉半山那一雙目中看到那恍惚 的神色，她已是很滿足了。

“但大多數時候又是不像的。”

玉半山搖了搖頭，開口說道，知曦方才那矯情的模樣，當真是像極了曾經的紫衣少有的兒女神態，她送他香囊之時，他納悶的望著她，而她跺著腳，快速跑出了他的視線，直到很久之後，他每當午夜夢回將那一枚香囊放在心口之時，才後悔自個兒的薄情，若是早日將她留在身旁，該有多好……

而如今，這枚香囊裏邊的香料早已沒了什麽餘味，宛若那薄情的人世，寥寥香味飛散在人間，誰也不可察覺。

“那是，紫衣夫人那是什麽樣的人啊，奴婢雖則是只見過那麽一回，但也是知道的，在咱們子虛皇朝之中，那可是人人都知道的鐵血女子，手腕了得得緊。”

說起紫衣，知曦甚是驕傲，她吶模樣叫玉半山也有了那麽幾分好奇，為何這小小丫頭為何也知道紫衣是如此的一個鐵血手腕的 女子。

“此話何解？”

“這可是聽我娘說的，那會兒我還小，不大懂這些被人傳來傳去的話語，想當年新帝登基先帝仙游之時，那位被稱作是戰神的葉大都督也是在紫衣夫人的扶持之下一下子憑著軍工坐上了葉大都督的位置的。”

知曦搖頭晃腦的說道，將那一段過往說出來，雖則是女子比男子強是一件不可以為人稱道的事情，這貶低了男人的權利，況且這人又是被新帝連連賜封的女子，說出來，有那麽幾分暧昧的意思，但知曦從未接觸過這些，當年的紫衣雖則是灌輸給知曦一些烏有皇朝 的宮規，但是烏有皇朝與子虛皇朝是個完全不同的國度，那些女子與男子一同上朝也是常有的事情。

是以她在烏有皇朝待得久了，便也將紫衣的告誡給拋去腦後了。

“那是……”

玉半山本是很想自得一番的，此刻見著知曦那一臉崇拜的模樣，自個兒心中也是有點飄飄然，可惜，這樣的女子，終究還是離開了他，飛向了別人的懷抱。

他永遠忘不了，當年他在番華城種找著紫衣之時，她依偎在葉真的肩上的模樣，究竟是有多刺痛他的目光。

彼時的紫衣，便已經是再也無法挽回了，是以後來他得知紫衣在子虛皇朝為葉真所做的一切，才會有那般得不到便毀掉的決絕想法。

可他是烏有皇朝的皇子，這世間為何還會有他想要而又得不到的東西呢？

玉半山決心將紫衣葬在葉真的身邊，是因為他忽然發現，他真的得不到。

相忘於江湖，才能念念不忘，可他卻傷了她一生，便是成親之後，這樣無休止的迫害也從未停止過。

“公子又不高興了啊。”

知曦有些忐忑的望了望玉半山那眸子裏按下去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說道。

馬車前行著，很快便到了烏有皇朝的首都——涼都，涼都的繁華一點不必子虛皇朝 的上京遜色，雖則是溫度比上京城低了點，但夏天也是好過的，何況涼都風景不錯，出城之後遺忘過去都是平原，只涼都屹立在平原之上，看著宛若這平原之上的一顆明珠，若是站在九重宮之上放眼望去，那種天地廣袤的感覺，絕非是用詞語能夠形容的。

這裏的女孩兒豪情萬丈，也飲得了烈酒，紫衣本是海外人氏，頭一回喝酒之時眉頭都皺城了一塊兒了，在涼都呆了幾年之後也可以將幾大壇子酒一口氣灌入口中，豪邁的宛若涼都土生土長的人。

玉半山的馬車停在一間看著還算是幹凈的酒肆，出於這一兩年來形成的習慣，買了二兩桂花酒才回府。

因著是成年了，不能夠在住在九重宮之中，玉半山與他們呢的兄弟都紛紛出宮建府自立 了，他的府邸老早已建好，就在涼都最繁榮的地方，不及這地方這般人煙稀少，叫人看著心情愉悅。

人多的地方總會繁雜的叫人心情不好的，而他的兩個皇兄還在吵著叫他搬家，皇弟們也甚是喜歡找他要鋪子，而唯有他，若非是皇命難為，他可就真的搬走了。

重新坐回馬車，玉半山淡淡的飲了一口酒，目光略顯憂郁的望著車窗外，見了他的馬車路過而扔果子扔珠翠的女子比比皆是，烏有皇朝的女子比之於子虛皇朝的女子要開放得多，由此便是可見一斑了，知曦雖則不是頭一回見到這種盛況了，但還是會為之驚詫。

“你們涼都人可真有錢！”

那可都是真金白銀的啊，怪不得玉半山的馬車上變都要鑲點金子，還是金子比較牢固，不會將腦袋砸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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